每當東北大地被奇寒包裹好的時候,每當東北山林伴著漫天大雪發出風嘯的時候,腦海中總會浮現出一個特殊年代中的特殊場景,它們不是油畫,也不是電影中的某個或多組鏡頭,而是,經過大腦的精神發酵,瞬間形成的不可磨滅的曠世杰作。 上世紀四十年代初的一個年關將近的冬夜,密林的空地上燃著一堆鮮紅的篝火。大雪紛揚,山峰搖曳著長蛇般的火苗,那簇明亮發光的火焰,經風一吹,不時發出呼呼的聲音,旺火之上,吊著一個不大的陳舊瓦罐,瓦罐里升騰著裊裊熱氣。一位高大的將軍,不時用那雙大手往瓦罐里添雪。 在篝火的四周,靠臥著十多個疲憊不堪的孩子,他們都是抗聯一軍少年營的小戰士。夜深了,大雪依然不停地下著,山風依然不停地呼嘯著,在零下近四十度的這個冬夜,孩子們疲憊至極,或靠或臥蜷縮成一團,不知是醒著,還是睡著,一動不動地寂靜著。 將軍怕把孩子們凍壞了,他一邊忙活,一邊不停地逐個拍打著孩子們,讓他們起來活動手腳。有的孩子哼哼兩聲,或翻了身又深深地酣睡過去。將軍很無奈地搖了搖頭,笑了笑,隨即挺直腰板,從懷里掏出匣槍,大聲吼道:“緊急集合!”孩子們于睡夢中突然被這洪亮的聲音驚醒,愣怔了一下,旋即提起槍,咧咧歪歪地站在了將軍的面前。將軍看了看孩子們,又發出一道跑步走的命令。將軍打頭跑在最前面,孩子們背起槍跟在后面,圍著篝火跑了起來,不知跑了多少圈,將軍覺得身上熱乎乎的,才命令孩子們停下,讓大家圍坐在那熊熊燃燒的篝火前。將軍往火里又加些木頭,把煮沸的雪水分發給每個孩子。瓦罐不大,一圈下來,水就所剩無幾了,將軍起身,又去捧雪,那些銀光閃爍的雪,被丟在瓦罐之后,瞬間融化,水就慢慢浮上來,稍頃,孩子們便又聽到瓦罐里傳出的“咕咕嘟嘟”的聲音。 “還冷嗎?孩子們。”將軍親切地問了一句。孩子們齊聲喊道:“不冷了,楊爸爸!” 望著孩子們稚氣未脫的臉龐,將軍瘦削而又有些倦怠的臉浮現出了慈祥的笑容。將軍又加了一些柴,篝火再次噼噼啪啪地燃燒。在這個呵氣成霜的冬夜,這堆散發著微不足道熱量的火,卻給將軍和孩子們帶來了無限溫暖,無限希望。 將軍靠在一棵高大的樹干上,他讓孩子們圍攏在他的身邊,靠在他的胸上,趴在他的腿上,然后,將軍把羊皮大衣抻開,蓋在孩子們的身上,看著這些少年營的孩子們漸漸睡去,他才合上早已困倦的眼睛。 翌日,晨光微露,雪住了,篝火已熄,將軍的眉毛、胡子掛了一層濃重的白霜,羊皮大衣上也落滿了一層雪,而孩子們的身上卻片雪皆無,一覺醒來,身上還冒著一些熱氣。 將軍帶領孩子們埋上殘火灰燼,傳令他率領的部隊開拔轉移。 少年營是將軍一手建立起來的,最大的十八歲,最小的也只有十一二歲,他們有的是烈士的遺孤,有的甚至是在路邊撿來的,還有的是自動加入為父母報仇的。這些孩子在將軍的身邊迅速成長起來,和其他戰士一樣轉戰于白山黑水之間。孩子是將軍的心頭肉、手心里的寶貝疙瘩。 將軍除了軍事公務外,許多時間是和這些孩子們待在一起的,尤其是在冬天。行軍、打仗、宿營,他就像父親一樣呵護著這些孩子,為他們洗腳、挑泡、暖腳,真可謂關懷備至,孩子們都親切地呼喚將軍為“爸爸”。 這個溫暖的冬夜,只是這個嚴冬的花絮。這年冬天奇冷,冷得槍都拉不開栓。在敵人日夜圍剿的日子里,部隊每轉移到新的地方,再也不敢點火了,白天還好些,當夜幕籠罩山林的時候,可苦了孩子們了。冷風刺骨,夜宿難眠。頻繁的轉移,頻繁的行軍打仗,根本不可能搭些窩棚,今天轉移了,明天不知又在何處。于是,將軍就帶領這些孩子們壘雪墻,雪是孩子們的童趣,壘雪墻的過程中,將軍也變成孩子了。 雪墻壘得又厚又高,撿些柴草鋪在地上,將軍就摟著這些孩子們窩在里面,從講故事開始,慢慢地進入夢鄉…… 這個冬天的故事,是我在上世紀七十年代中期部隊野營拉練時,聽東部山區老鄉講的,講這些故事的人,有漢族,也有朝鮮族,后來成就了《呼嘯軍魂》長篇抗戰小說中的一些情節與場景,也成就了即將完成的另一部長篇抗戰小說《冷冬》。 在那個年代的冬天,將軍與孩子的平凡故事里,我終于參悟到他們在絕難時,所展現出的革命友誼與人性的光輝,燃燒著火一般的情與義! 當下,每年的冬天,吉林的東部山區便成了旅游勝地。人們聚集在那里或滑雪,或賞景,或泡溫泉,煮雪飲茶,或品嘗山林特產,或點燃一堆篝火,一邊喝酒一邊歌舞。鏡頭里珍藏起無數美好幸福的畫面。即便是大雪紛揚、山風呼嘯的三九天,人們依然享受著飽有詩意的游歷與生活。 我們趕上了好時代!和平年代的繁華盛世,衣食無憂,愈加期待未來的無限美好。 那年那月的冬天,山林里的那堆篝火和篝火旁的將軍與孩子;那些為后來人抗擊日寇、光復失地、收拾舊山河而寧愿獻出寶貴生命的烈士們……今天的好日子是前輩們用生命換來的,我們不該忘卻,至少,以冬天的名義,凝固冬天的記憶! 那個冬季比春天更暖。 >>>更多美文:心情故事
- Oct 09 Wed 2024 22:2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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